阿世喵喵喵

Episode1

 

|明星×明星

 

|AquaTimez - MASK

|你发现了我心中迷路的孤独，并将之拥抱，对我来说，就已经可以哭泣了。

 

 

龙崎樱乃第一次遇见越前龙马是在一档综艺节目的后台。

彼时龙崎樱乃尚为挣扎于转型期的小演员，而越前龙马作为当红男团GIGS的领舞已经是家喻户晓的人气一线了。

虽然她与GIGS的各位年龄相仿，但出道时间却比他们晚了三年。在此之前，她从未在任何公开或私下的场合见过他们。因此站在GIGS的休息室门口，她不免有些紧张，踌躇半分钟也未有动作。经纪人藤木洁子非常了解她的性格，索性走上前敲三下门，而后退至一边。

开门的是越前龙马，龙崎樱乃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帅气面庞，脑海里只剩一句“好好看比屏幕上更好看啊”的感叹。

对方完全拉开房门，后退一步，与她直接的目光对视，问她，“有事吗？”

“……您好，”她迅速收拾表情，深深鞠躬，披在身后的头发掠过通红的耳尖落在胸前，“我是龙崎樱乃，越前前辈，第一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他不自然地扣下帽檐，回道：“您……您好。”

一旦开口就轻松多了。龙崎樱乃接过身后经纪人递来的礼盒，双手托着，“越前前辈，这是一份小礼物，还请您收下。”说话间再次微微鞠躬。

“谢谢。”越前龙马也双手接过，掂掂重量就猜出里面装的是他曾在节目中坦言非常喜欢的沐浴露。

龙崎樱乃转身面向其他三位，依次打招呼，“迹部前辈，手冢前辈，真田前辈，上午好，我是龙崎樱乃，请多多指教。”

在经纪人的协助下，她分别送出礼物，“不知道礼物合不合心意，希望你们会喜欢。”

作为组合队长的迹部景吾露出无可挑剔的礼貌笑容，“谢谢龙崎小姐和藤木小姐用心准备的礼物，很高兴认识你们。”

“今天的录制，还请你们多多指教。”她复又鞠躬，微笑着说，“不耽误你们休息，我先回去了，一会见。”

房门闭合，室内安静下来。

“真是不华丽啊。”迹部景吾一边拆礼盒一边调侃。

越前龙马收回落在门板上的目光，悠悠回击道，“诶~当然不如你的发型华丽。”之后不予理会三人的反应，开门追了出去。

“龙崎！”他喊道，经过的工作人员纷纷好奇地看向他。

“啊……越前前辈，”龙崎樱乃停下转身，颇为意外。

他摘下帽子又戴上，忽略周围的窃窃私语，迎着她的视线，认真说道：“龙崎，我看了《宫本武藏》。”

在她惊讶、疑惑和难过交织的复杂眼神中，他斟酌着措辞，用不太确定的语气继续，“我觉得你……演得很好。”

她露出更加惊喜的眼神，眼眶渐渐湿润。眼底的晶莹在走廊的灯照下微微发光，一瞬间，她整个人连发梢都灵动了。

近来她感受了许多恶意，听到这一句，是再开心不过了。

“谢谢你，越前君。”

很久以后，迟暮之年的越前樱乃依然对越前龙马这句别扭的宽慰记忆犹新，当时她只当是他一时心血来潮的温柔，并未发现他蜿蜒在心底的暗流。

 

再次相遇是一年后在电视剧《眠》的片场。

龙崎樱乃坐在角落专心复习剧本，身边捧着保温杯的助理突然兴奋站起，她被惊得剧本落在了地上。片场一阵骚动，她捡起剧本，顺着众人凝望的方向，一眼望见正从保姆车下来的越前龙马。

因着那一次对话，龙崎樱乃的心上生长出一根奇怪的藤蔓，不经意间撩拨着她敏感的神经。莫名地，这一年，她不时关注越前龙马的消息。

她看了他参加的节目。音乐类节目是他的主场，他唱跳俱佳，抱着吉他曲调信手拈来；游戏类综艺是他的战场，他胜负欲强，即使对手是女生也不轻易放水；访谈类节目是他的苦手，他言简意赅，冷场时更加话少；外景类综艺是他的黑名单，他多次表示不喜欢和陌生人一起旅行，更喜欢一个人在家玩游戏。

她也偷偷去了他的演唱会。身着单衣冠从天而降时宛若神祗；安静弹琴唱歌时眉眼温柔；画着夸张的眼妆也难掩帅气；solo舞蹈时好像全世界的光芒都汇聚在他身上。她坐在武道馆，和所有热爱他的人一起挥舞闪光灯，一起绘出点点繁星，是他们赠予GIGS的银河，也是她与他之间的银河。

她当然也知道他接下的第一部电视剧，是她正在拍的这部。他饰演剧中女配角的弟弟，也是男主角的后辈，一个冷淡倨傲的画家，出场不多却是重要的暗线，两三天就能拍完。他们没有对手戏，又可惜又庆幸。

越前龙马没有走近，只在外围和导演打声招呼，便去换衣服化妆。

片场恢复井然有序，龙崎樱乃收敛心绪，继续复习剧本，倏然发现今天有一场吻戏。初时的欣喜被慌乱替代，须臾之间又尽数被失落淹没，她因他而生的起伏心事，不曾亦不会与他知晓。

拍完一场，场务忙于布置画室情景，龙崎樱乃与男主靠在窗边对戏，余光瞥见越前龙马缓缓步来。不知是妆容效果还是本人心情使然，发丝凌乱飞扬，周身困倦慵懒。他穿一件白衬衫，沾上颜料的袖子挽在肘部，身前系着灰色围裙，恣意泼洒的颜色藏着傍晚的相交海天。

“好帅啊~”耳边陡然响起捏着嗓子尖细的声音，心脏骤紧下转眼看向声源，她羞赧着脸忿忿瞪着对方，得来一句“你的表情已经暴露了一切” 的戏谑之语。

“我没有……”她把头埋进翻开的剧本，小声反驳道，片刻后又从书页顶上露出视线飘忽的双眼，在对方意味深长的笑容中仍又补充道，“真的没有啦！南条前辈，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啦！”

越前龙马脚步稍顿，跟在身后的助理险些撞上他的后背，他在埋头和调笑的两人之间来回看了几眼，大步走上前去。

“龙崎，好久不见。”

龙崎樱乃猛地抬起头来，视线在触及他的灼灼目光时移向别处，剧本扭曲着被抱在胸前，她小声回道，“越、越前前辈，好久不见。”

越前龙马偏头，语气并不如内容恭敬，“初次见面，你好，南条前辈。”

“你好啊，越前。”对方不甚在意，留下一句“我去补个妆，你们先聊着”便走开了，转身前不忘满脸笑容朝龙崎樱乃挤眉弄眼。

龙崎樱乃的助理在接收到越前龙马眼神中毫不友善的“你走开”的讯息后，遏制住渴望接近男神的冲动，脑内刷着“呀男神看我了看我了看我了”的弹幕，捂脸开心走向墙角，和越前龙马的助理蹲在了一起。

工作人员各自忙碌，物件碰撞声、说话声、设备运行声交织着此起彼伏。他们本就站在外围，此刻也不受人注意。

龙崎樱乃局促不安地感受身旁这人的气息，犹豫几番说道，“新专辑O榜第二，恭喜你们。”

越前龙马面色一僵，不甘心道，“下次一定是第一。”

她偷偷瞥向一侧，只能看见他线条分明的下颌，不过不用目睹她也知道此刻的他带着孩子气的不平和势在必得的信心，不由唇角微掀。

再度想起前几日看到的消息，她深觉这是一个向本人求证的好机会，只是转念一想自己并无资格过问，又忍不住情绪低落。

“越前前辈怎么会突然开始拍戏了？”她换一个话题，笑意盈盈侧身向他，“那时听导演说你接了我们都很惊讶呢。”

“没什么，想拍就拍了。”他立刻回答，又回到那副懒洋洋的模样。

对话暂停几秒，她在脑海进行搜索话题的极限运动，再开口道，“新专辑主打的PV拍得非常棒啊！尤其是取景地，真的很漂亮。”

“……是吗，”他直起身，交换交叉的双脚，又靠回墙上。

“是、是啊，很漂亮……”怔愣片刻，她继续道，“听说你们是在丹麦拍摄的，有顺便去旅行一下吗？”

眉间拧在一起，他似在努力唤起几月之前的记忆，几秒后给出最终答案，“没有。”

对话至此戛然而止，龙崎樱乃颓然发现自己实在没有掌握与人相谈甚欢的技能，遂不再打扰，默默将心事埋于剧本。

按捺不住打破沉默的人是越前龙马，他唤一声“龙崎”，她闻声抬头，面露疑惑。一向洒脱的他此时却不知如何开口，竟透出些许不安的神情，在她温柔等待的目光中耳尖渐渐泛红，最后忍不住脱口而出，“你谈恋爱了？”

龙崎樱乃惊讶地瞪大双眼，双颊顷刻染上绯红，语无伦次解释道，“没有没有，是他们乱说的，那天还有其他人在，我没有，我和南条前辈是偶然遇见然后一起走的，没想到会被记者看见……”

“唔，”他打断她的手足无措，嘴角微微上扬，像只心满意足的猫，“知道了。”

“那你呢？”冲动问出口后，那近段时间以来始终缠绕着她的痒痒的感受，如海浪退潮般消失了。剧本再次扭曲着回到胸前，上齿咬着下唇，她紧张期待着一个喜讯。

他匆忙敛下意欲扩大的笑容，语气却是无法遮掩的愉悦，他说“我也没有。”

“准备开拍”的呼喊打断奇妙的氛围，龙崎樱乃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戏中，以至于拍过两条之后，导演表情莫名地对她说：“龙崎啊，这个时候你还没有完全爱上他，你对他有好感，但也存有怀疑，他吻你的时候，表面上虽然你接受了，但心里还没有下定决心。所以你拍的时候，你的眼神要挣扎，要游离，知道吗？”她诺诺答是，导演仍不放心地叮嘱：“接吻的时候，你别那么高兴啊。”

周围发出低低的笑声，龙崎樱乃脸上急速升温，低眉垂眼说“知道了”。再开拍前恰与场边越前龙马明显不豫的视线相遇，她慌忙错眼不敢再看。努力无视南条润似笑非笑的表情，她深呼吸几次整理心情。

拍了两条顺利通过，接下来就是男主角和画家的戏份了。龙崎樱乃今天的戏份已经结束，之后没有其他行程，和助理收拾完毕索性坐在场边进行观摩。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非常有趣。”

“是吗。”

“我以前一直觉得生活无趣，直到几年前认识了你，那时我是真的对你充满兴趣，当然现在也是。只不过现在出现了比你更有趣的人，我好像有点欲罢不能了。”

“哦。”

“你不好奇吗，她是怎样的人？说不定你们很合得来。”

“与我无关。”

在越前龙马来到片场之前，龙崎樱乃曾默默对他突然接戏的原因进行多方位揣测。采访中他以一句“我对其他人没兴趣”否决进军演艺界的疑问，那么他此番突然拍戏可能是因为被队长和公司勉强，玩游戏输给三位前辈，还是喜欢这个剧本？而观看几分钟后，龙崎樱乃彻底推翻以上所有猜想，只剩下一个意料之外亦觉情理之中的解释——因为近乎完全的本色出演，他不需要扮演任何人。

显然存在这一想法的不只她一人，导演对于越前龙马的表现可谓是满意之至。拍摄十分顺利，下午提前收工。龙崎樱乃婉拒了其他人一起享受美食的邀请，和大家一一打过招呼后，看见不远处的背影，还未在溜走和上前间纠结出答案，对方一转身正望进她的眼里。

他向她走来，琥珀色的瞳孔比晚霞光芒更甚，随性的姿态仿佛欣赏夕阳的猫。他似乎不太高兴，孩子气地抿紧嘴唇，走至她面前时生硬地说：“龙崎，手机拿出来。”

她尚未反应过来，助理已经殷勤地交出她的手机。他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抓起她的食指。指尖触感微凉，她呆愣着看他解锁，看他单手操作，接着他身上响起一串铃声。他把手机塞进她仍被握着的手里，手指像滋生意识般自发蜷起。他放开她，或许满意于她的配合，眼角柔和下垂，看上去高兴不少，“晚上有事跟你说，再见。”

待他走远她才有所动作，双手紧握手机靠在胸口，手背和脸颊一样升起滚烫的热度，她隐约听见身边助理低声兴奋的尖叫，更为清晰的却是不知从何而来的鼓槌敲在她的心上，发出咚咚咚的呐喊。

艰难应付了过度激动的助理，龙崎樱乃度过了一个心绪不宁的夜晚。在酒店房间边听电视边吃饭时，她把电视设置成静音。洗澡时，她把手机带进浴室放在置物架上。靠在床头看书时，她把手机隔着被子放在膝盖上。如一只惊弓之鸟，手机发出声音的瞬间她立刻手忙脚乱拿起，在看清屏幕内容后又不由自主地失望。

这个夜晚，她接到了四个电话、十五条短信和许多条LINE消息。

时间走向十点半，摘下面膜洗完脸后她躺下准备入睡，脑子里却仍猜测着会是什么事情。迷迷糊糊将睡未睡之时，床头柜上的手机再次响起消息提示的铃音，身体比意识更迅速地清醒，闭眼在黑暗中摸索时她还在想一定是小坂田朋香发来她家猫咪的照片，待看清新增的LINE好友申请时，瞬间她相信了小坂田朋香一直向她抱怨的无心玄学。

小心翼翼通过申请，她捧着手机思考该怎么打招呼，对面已经发来一条消息：“不许叫我前辈，我没那么老。”

“啊……”她发出一声低呼，懊恼地皱起眉头，手指一字一顿按键，“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那个意思……”等待几秒没有收到回复，她想了想又打字道，“那么……越前君？”

“嗯。”界面蹦出消息，下面跟着一只猫咪挥动肉爪说晚安的可爱表情。

看着自己发出的“晚安”变为已读，她在床上开心翻滚一圈，嘴角的笑意愈加扩大，不小心轻笑出声。细微声息在静夜清晰可闻，她又觉不好意思，捂脸藏进枕头。

龙崎樱乃折腾到后半夜才睡着，早上醒来却神清气爽。这天她没有拍摄任务，只在上午约了一位歌剧老师上课。与老师告别之后，她打消回一趟家的念头，告诉助理调头去片场。

与昨天的轻松顺利截然不同，今天的片场被低气压笼罩。

越前龙马站在导演身旁，一边听导演说戏一边观察南条润的示范。但遗憾的是，他看不出南条润眼神变化的层次，也无法对情绪感同身受。

“越前，你要知道你本是一个孤高的天才，作品无人理解，现在理解你的人出现了，但同时他也利用了你的作品，你的心情会比单纯的愤怒更加复杂，还有欣喜、悲哀、无奈……”

他一言不发站着，茫然看导演的嘴开开合合。间或有裹挟花香的微风吹过，刘海遮盖下的额头却出了一层细汗，他握紧背在身后的手，想说点什么却无从开口。

导演说得口干舌燥，见他未作反应，只能无奈叹气，拍拍他的肩膀，“别紧张，先休息，你再体会体会。”

看见龙崎樱乃走近，本来准备耐心指导一番的南条润止住步伐，远远冲她丢了个眼神便转身坐下休息。

“越前君？”

越前龙马侧身看见龙崎樱乃，不太自在地拉扯几下衣领，扭头看向别处。

龙崎樱乃看他颇孩子气的行为，莞尔一笑，发觉他想径直走开的意图连忙叫住，“越前君。”

他塌下肩膀，像是放弃挣扎一般转头问她，“呐，龙崎，稍微陪我一会好吗？”

剧组只租下拍摄用的画室所在的一层，其他楼层还在正常教学。他们站在画室外的走廊，偶尔还能听见老师指导学生的说话声。一楼院子里的树木大多高大挺拔，不少枝桠自由伸进二楼，龙崎樱乃顺着叶子的脉络一下一下轻柔拂过，说：“我第一次演有名字的角色的时候，被导演骂哭了呢，所以越前君千万不要沮丧啦。”

他盯着她的指尖，心脏随她的动作一下一下跃动，否认道，“我完全不在意。”

她也不揭穿他的嘴硬，只继续道，“那我们聊聊刚才那场戏吧……唔，试想一下，一位画家的作品不被当世理解，而在他逝世的几十年甚至几百年之后，这个理解他的人才终于出现。如果他们生于同一个时代，那么他们一定能够成为最好的朋友，画家的孤独和苦闷将不再无处诉说。可是残酷的现实是，直到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画家也不知道这样一位知音是否真的存在、要过多久才会出现。他是一位画家，却描摹不出与他相知的灵魂，这样的遗憾大概是难以承受的吧。”

她收回手，湿润的眼睛望向他，“幸运的是，这个人出现了，所以画家大喜，觉得此生再无憾事。然而这个人有自己的险恶用心，他利用了画家的作品，画家也许可以接受自己被利用，却无法接受作品被利用，在他看来，这是对作品的玷污，是对他们各自相近的灵魂的玷污。所以除了愤怒，画家为即将失去知己而难过，为自己无人理解而悲哀，为无法消除隔阂而无奈，他想原谅又无法原谅，不愿放弃又不得不放弃，如此痛苦……”

见他露出有所领悟渐渐清明的眼神，她暗中松了口气，眼中笑意更丰，她继续道，“作一个不太恰当的假设……如果越前君你有许多作曲，却苦于没有遇见合适的作词而不发表，突然有一天，你发现有人未经允许盗用了你的作品，那人的作词却深得你心，大概是这样的心情吧……”

他的目光带着审视的意味，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严肃，巨大的压迫感下她的声音渐渐减弱，她呐呐问他，“越前君？怎么了？”

“龙崎，你怎么知道的？”他反问她。

她稍作思索，以为他在问关于拍戏的心得，用更慢的语调认真回答，“就是多研究剧本，多揣摩人物心理，多和前辈们探讨……看剧本的时候……”

她眨眼的动作在他眼里慢镜头播放，她轻柔的语声是悠然的背景音乐，越前龙马只觉得目之所及之处似乎都渲染上温暖色的滤镜。

直到以他们署名的第一支创作曲发表，他才明白此刻难以自制的躁动和响彻心间的鼓点是什么，是她伸出纤细的手臂，拥抱他迷路的孤独。

他不知道世界上的画家什么时候才会遇见那个人，但他知道自己已经遇见了。

——就是现在。